“奴婢张贵见过皇上,给皇上请安!”
跪在殿中央的人头戴乌纱描金曲角帽,身着朱红团花窄袖常衫,脚下蹬着金线缝制的皂皮靴。
他比福禄略瘦些,又不似李大富那边瘦的干瘪,虽瘦精气神却是极好。同样是无须却是个黝黑面皮,看似忠厚老实的面孔却长一双细长的眼睛,漆黑的瞳仁散发着藏也藏不住的精明与算计。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宫中传言‘宁得罪皇帝莫惹了福张’中的那个张——司礼监秉笔太监张贵。
“公公快些起来!”萧行昭笑眯眯的,甚至亲自上前扶起了他:“公公身子可好些了?为何不在屋里多歇息?”
前日傍晚张贵派了个小太监过来说是身子不舒服要在屋中歇息,他允诺之后,他便一直歇息到了此时。
当然,如果没有福禄这一跪的话,他应该还能歇息的更久。
“奴婢的主子爷诶,您这是要折煞奴婢啊!”他做出一副感动惶恐的模样,谦卑的弓着腰却没有拒绝皇帝伸过去扶他的手。“奴婢这辈子就是劳苦的命,躺在屋里也记挂着主子爷,还不如在主子爷身边守着,没准儿还能好得快些。”
萧行昭似乎十分受用这话,略带稚气的脸上满是笑容:“当年父皇就说过让朕多多仰仗公公,父皇的话果然没错,公公身子不爽利都还记挂着朕,可比别人强多了!”说道最后一句明显是不悦,连眼里都多了几分戾气。
张贵不着痕迹的将萧行昭打量了一遍,满意的看着他戾气横生,面上却是不显露,反而细声安慰着他:“皇上莫恼,太后娘娘她,她也是担忧小太监不知事带坏皇上方才惩处他的,只是……”他微微叹了口气,接着道:“只是娘娘她万不该如此果断的做主,反而忽略了皇上的意思。”
萧行昭真想给张贵鼓个掌,这话里话外听着可都是在为秦氏说话,可是再仔细想想却又处处提点秦氏同他作对,要是他真是个嚣张跋扈的蠢货说不定就要拖着福禄出去狠打一顿出口恶气了。
“谁说不是!”他用力一拍金丝楠木制成的桌子,怒道:“朕难得遇上个好玩的太监,母后竟然罔顾朕的意愿一意想将人打杀了,哼!朕偏不如了她的意,朕偏要保了这个小太监!”他越说越气,指着黄锦,道:“你去,把福禄给朕拖下去,好生给朕打一顿!”
黄锦刚要应就被张贵拦下了:“哎呀主子爷呐,使不得,使不得啊!”他一副心慌神乱的模样,“福公公可是替太后娘娘赔罪来的,主子爷若是打了他可不就是打了太后娘娘的脸,这事儿要是传出去淮宁侯又该逮着主子爷不放了。”
淮宁侯秦麓山乃是秦氏生父,手中兵权权倾一方,在朝堂和摄政王燕兴楼平分秋色,乃是秦氏最大的靠山,亦是随时都想置皇帝与死地的劲敌之一。
不提秦麓山还好,一提及他萧行昭的怒火更甚:“怕什么!朕有姑父在,岂会怕他一个小小的淮宁侯!”
萧行昭口中的姑父不是别人,正是大长公主永和公主的驸马当朝的摄政王燕兴楼。
张贵心中欢喜面上却不动神色,依旧死死地拦着萧行昭,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主子爷诶,虽说燕王爷一心为您,也想为你出一口恶气。
可是不看僧面看佛面,那淮宁侯虽只是小小的侯爵,可他也是太后娘娘的亲爹,是您名义上的外祖父,如何能够轻易动的啊。
主子爷且忍忍,总有一日燕王爷定会还您一个太平的盛世。”
仁宗皇帝还在世的时候张贵就是萧行昭宫里的大太监,可以说是一路看着他长大的。萧行昭待他极好,和秦氏说话不高兴的时候甩脸子就走,可在张贵面前,他就像是一个乖孩子,很是听他的话。
“是这样吗?”他抬头有些茫然地看着张贵,眼里没了戾气却有些恹恹的:“看来是我给姑父添麻烦了。”
张贵很满意萧行昭的表现,猫着身子安慰他:“燕王爷是先帝爷特意留给你的肱股之臣,他为了主子爷做什么都是应该的,哪里算是添麻烦。”他一边说着,一边去看金丝楠木桌上的饭菜,扫了一眼,就拉下了脸:“怎么做事的?竟然让主子爷用了这么点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