莴苣小说 > 玄幻奇幻 > 宰执天下

第62章 宴火 四

推荐阅读: 霸道老公,Hold不住空间重生:逆袭小农女千亿继承者:恶魔丫头甜甜宠精灵之我成了超梦地表最强控卫酷盖变娘子神话世界红包群屌丝女士一号红人二分之一的甜度我们野怪不想死我真没针对法爷抗日之铁锤突击队八零军嫂逆袭人生NBA之第一后卫意外变成了僵尸老公今天又脸红了一号追妻通缉令:坑爹萌娃韩少甜宠小娇妻极品帝王辉煌再续我就是长生不老我也是大明星余罪深涧流水野花媚虚拟修真时代最强狂人冷情首席官:溺宠娇妻系统之宠妃之道巨星手记驭魂使穿越之帝夫太撩人圣手邪医究极超脑重生七零之开挂人生重生之娱乐巨星武道宗师太古魔帝尊伊利达雷魔影寻宝美利坚木叶之光功夫神医在都市不灭猿王地球垃圾回收者帝君侧:谁动了朕的废后!我的1995小农庄妖妃重生:摄政王乖乖宠我!念你在璀璨之巅庆云女帝快穿游戏加载中烈火狂妃:兽性王爷,硬要宠大秦五百年我的绝色校花未婚妻人人都爱龙霸天上邪乱逆天萌宝:爹地,妈咪又逃了极品护花小村医重生后嫁给了毁容将军兽王神尊木叶之无声剑术开局亿条命风云龙婿契约婚姻,娶一赠一我从星空废墟中归来最强剑神系统绝世剑圣王牌进化闯入平行世界木兰无长兄封神激变红色文艺兵系统把我上交给了国家龙魂武尊校花总裁的近身兵王一念吞天重生之太后路子野风雨歇马镇染谷君的异常穿书后我的主角要杀我北宋之无双国士挚野魔王请就位子色青春暗格里的秘密凶萌蛇妃超宠夫美女总裁的龙血保镖霸道师兄:迷糊师妹别想逃特种兵痞半仙文明本元2危机为妻顶罪超强随机系统他可能打量过终极星卡师陈阳苏雅黑化鸣人的自我修养伊塔之柱奶茶甜妻听闻你仍旧天真我娶了唐三重生在90年代盛世妖女,至尊太子妃凤凰涅槃:王的倾城医妃影视世界的吾辈楷模逆天轻狂四小姐刺敌重生隋末定江山星门:时光之主权游从领主爆兵系统开始清穿之四爷侧福晋海军中的特效大将女大三十亿,盘古做小弟我能组合英雄联盟技能御剑修真行韩娱大前辈贵女重生:侯府下堂妻贴心医婿好莱坞的亿万富豪护美狂医全球迷雾:开局获得星际争霸系统
readx();    云开雨散。∧.╳╬.
  
      缠绵半月的雨云终于散去,久违的阳光重新洒向地面。
  
      饱受淫雨之苦的东京士民迎着阳光欢欣不已,家里潮湿的衣物被褥终于可以拿出来曝晒,快要长出蘑菇的家具也能去一去湿气。
  
      但东京市民刚刚庆幸没多久,就很快现,连日阴雨后的晴天,比下雨时更加难捱。
  
      东京开封府内,水汽蒸腾,又热又闷,走在街头,仿佛置身于浴室院中。
  
      从装了冰格的马车中出来不过半刻,黄裳背后的汗水都已经流成了小河。
  
      就与绝大多数在自然学会挂上名的议政一样,黄裳家里的院子里也装了最新型的气象箱,早上查看温度湿度,一个三十三,一个九十三。现在太阳被薄薄的云翳半遮半掩,湿度感觉没怎么降,温度则比早上更高了几度。
  
      ‘这么下去,真的要了老命了。’黄裳想。
  
      他更担心的想,今天不知又要多死多少人。
  
      死人只是数字,但在朝堂上,数字是可以变为武器的。
  
      黄裳今天上午的工作,就是巡视城中各处受灾严重的区域,听当地的负责之人汇报。
  
      如果做得还能说得过去,就褒奖两句,再让人送上一份冰镇绿豆饮子解暑——在黄裳面前回话,不可能不出汗,冷汗热汗都有——然后就可以看到激动感动的表情了。
  
      黄裳需要这些人去卖力。毕竟不能促使手底下的人认真办差,那开封府这一次遭受的损伤,在冬天到来之前,也不可能恢复。
  
      新城城东厢的汴阳坊是黄裳今天上午要走访的第三个地点,也是最后一个。因为位于开封城内最低洼处,属于京城内受灾最重的地区。
  
      同时汴阳坊也是现在京城内最穷困的地方。这就是为什么黄裳没有第一时间来到汴阳坊,不只是位置远近的问题。
  
      在朝堂的关注点上,暴雨中塌了半间小佛堂和两丈长围墙的天水郡公府,比全部七百多户都受灾的汴阳坊都要重要,只因为天水郡公是太后的亲叔,而那七百多户贫民,想也知道不会有什么根脚。
  
      原本的汴阳坊并不是这般贫困。其位于汴水北岸,紧邻东水关汴水码头,十几年前坊中还是客栈食肆密布,商旅往来不绝,坊中居民虽算不上富裕,也算是温饱无忧。但随着铁路开通,汴水航运衰落,有财力的搬出去,有能力的走出去,有胆量的闯出去,剩下都是平凡碌碌之辈,随着房价骤跌,又有许多破落人家迁入,十年之内就从小康之境,变成了闻名京师的贫民窟。
  
      本就是最为低洼的地方,屋舍也是年久失修,更有许多院落为了能挤进更多的住户,用木板随意搭建,新起的屋舍平常时候都是摇摇欲倒,一场暴雨下来,自然是汴阳坊受灾最重。
  
      黄裳在车上时,就在汴阳坊外墙上现了洪水留下的水渍痕迹,差不多都在三尺高的地方。∥网⊥⊥.┭.上半截是斑驳的石灰,下半截就是黄泥。
  
      而坊中街巷,无不淤泥厚积,差不多有半尺厚的样子。车队就只能停在汴阳坊的主街街口,厚厚的淤泥让黄裳没办法再往里走了。
  
      应该是被提前动员起来的缘故,黄裳抵达的时候,汴阳坊的父老都汇集在里坊外。可能也是得到了上面的吩咐,汴阳坊父老都是穿着尽可能整洁的衣物出来,不过依然可以看得出,衣料上的破旧和补丁。而他们的神情里面,普遍都带着普通东京士民身上很少见的放弃一切希望的麻木。
  
      黄裳作为一位资深官僚,并没有太多同情的心绪,反倒是多了几分满意,至少这座里坊的主事者,没有找一批不相干的人来扮演汴阳坊的居民。
  
      新城城东第三厢的都所由——这是掌管一厢军巡治安的主吏,下面有所由街子行官厢典书手等一帮子厢吏——是跟着黄裳一起过来的。
  
      当几个军吏领着汴阳坊父老前来拜见黄裳,他就在旁介绍,“这是本厢所由钱瑞,这是本厢书手李金文,前日小人见雨势太大,汴阳坊必遭水淹,便派了他们领本厢百名巡卒到此处来巡检救济,到今天已经在汴阳坊驻留了十三天了。”
  
      都所由本是武官,不过在京师待得久了,就是武夫都比小地方的士人嘴皮子利落,也挺会为自己的争功的。趁着介绍下属的机会,几句话就把主事者的辛苦给挑明了,更重要的是表明了自己的先见之明运筹之功。
  
      等到汴阳坊的里正,就由所由钱瑞来介绍了。一坊之长名为坊长,俗称里正,汴阳坊的里正是个须全白,皱纹如织,看起来**十都有了。身上的衣物,补丁一点不比邻里要少。
  
      来到黄裳面前颤巍巍的要跪下,立刻就被黄裳使人拦住了——乡中高寿耆老,见了皇帝都要免跪拜的。
  
      不过这个老头儿老糊涂了,黄裳问一句,“老人家,今年高寿?”老头儿点着头回,“好,好,都好。”
  
      答非所问,黄裳心中不豫,耐下性子,再问,“家中这一回可还有事?”老头儿又慢悠悠的点着头,“好,好,都好。”
  
      黄裳眉头就是一皱,在旁的钱瑞连忙帮忙,“大府,李里正今年八十有三,在坊中最是德高望重。家中儿孙十三人,这一回淹水,都听了李里正的吩咐,出来帮忙救灾。”
  
      听到钱瑞的话,黄裳脸上总算是带回了一点笑,“果然是年高德勋。”
  
      黄裳说话,老头儿偏过头听得认真专神,听完之后,带着笑点头,“好,好,都好。”
  
      黄裳笑容僵了,失却了耐心,能在这种破落地界做里正,要么是能力很强,三教九流都能交接,要么就是作为摆设的老懵懂,坊中的秩序,乃至于生财之道都由韩冈口中的有活力的会社来掌握。而汴阳坊这里,明显是后一种了。
  
      “带老人家下去好好休养吧。≮≈网.┿.坊中有何需要救济之处,就跟钱所由说。”
  
      老头儿这一回倒是反应快了,拄着拐鞠了一躬,“谢相公恩典。”便被钱瑞扶到了一边去。
  
      黄裳看了看那老头儿,又冷眼瞥了钱瑞一下,也许这里正不是那么懵懂,但也是不得不糊涂。
  
      府中设官管辖只到都厢——都厢辖下数厢,旧城有左右二都厢,新城是东南西北四都厢,外廓城则是六都厢,总计十二——这是有官身的。到了厢一级,管事的主官就是吏了。更下面的里正,那是役,收税服役都找他,有能耐有人望的那没得说,没能耐,就得帮人填税补役,几年就能败光家业。
  
      下面的百姓,比起高高在上的知府,更怕这一等就在身边的地头蛇。特意找了这种颟顸老者来回话,本身也是打着欺瞒的主意。
  
      黄裳懒得计较,只要不饿死人,不疫症,就是贪了点朝廷播的赈灾款项,他也管不了太多。当然,重点是灾后无大疫,否则一旦出了事,莫以为他的刀子不会杀人。
  
      招招手,将钱瑞唤到身边,黄裳问道:“坊中的水都退了?”
  
      “回大府的话,坊中的积水都排出去了。”钱瑞看模样就是个伶俐人,黑瘦黑瘦的,说话有条有理,口齿分明,“幸好府衙中安排了三台抽水机,王都所知道汴阳坊积水为患,命小人都抬了来,日夜不停的抽水,连抽了三天三夜,要是没有这抽水机,怕是十天半个月,坊中水也退不下去。”
  
      黄裳冲一侧的都所由赞许的点了点头,都所由顿时松了一口气,眉开眼笑起来。
  
      “人员伤亡如何?”黄裳又问。
  
      “第一天就死了八人,六个是一家子。那家住的院子搭了四层楼,他们一家住在最上面,风起时整个就塌了,一个都没逃出来。另两个,本是重病,因为淋了雨水就撑不下去了。第二天,又死了十三个,六个是房屋塌下来没来得及逃出来的……”
  
      钱瑞说得啰里啰嗦,都所由察言观色,感觉黄裳渐有不耐之色,忙打断絮絮叨叨的下属,“大府问你总共伤亡多少!?这些细的等问了再说。”
  
      钱瑞打了个寒噤,惴惴不安的偷眼看黄裳。
  
      黄裳倒是没什么不快。钱瑞说话多不过是年轻人想表现,而都所由,也看得出他不是要遮瞒什么才出言打断,“不要怕,能记得这么细,可见是用心的。先告诉本府,总伤亡是多少,细节你回头写下来,呈交给厢中报上来。”
  
      “受伤的有两百七十三,死了有四十二,本来是四十一,但今天早上刚刚咽气一个,前两日扛木头伤了肋,本来说不重,就没去医院,谁知道昨天晚上突然吐血,本说今天就送去医院,谁知大清早人就没了。”
  
      四十二,按比例差不多是汴阳坊总人口的百分之一上下——比例具体是多少,由于不在籍的人口无法统计,汴阳坊这样的贫民聚居地外来人口又尤其多,故而也说不清了——看着百分之一比例并不算高,其实也不少了。
  
      开封府界的人口死亡率,依照近几年的统计,年平均也就百分之一点二,加上未入册的数量,也不会过百分之一点五,对比一下经由保赤局统计的高达百分之三点五的年人口生育率,可见在都堂相公们的治理下,开封士民是安居乐业,故而人口能够飞增长。网.┭.
  
      而这一场灾难,汴阳坊半个月就死了近一年的份量了。
  
      黄裳毫不动容,半个月死够一年份量,开封城中也许就这么一处,但死够半年份量,已不是一个坊两个坊了,虱子多了不愁。更何况,也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比治平二年的那一次大水,毁坏公私庐舍万余间,
  
      “有几个病死的?”
  
      “八……九个。都是老的小的和妇人,成丁就一个,是三天前,突急症死掉的。”
  
      黄裳眉峰一跳:“什么病?!”
  
      “小人怕是疾疫,当天就去厢医馆请了坐馆的刘医工来。检查过后,刘医工说不是疫症,不会传染,但也没确定是什么病,只说可能是厥脱。”
  
      “没有痢疾?”这是大灾之后,最容易爆和传播的疫症了。
  
      “有。这段时间,有五人了痢疾,上吐下泻。小人都是按照府中训令,当天送去了厢医馆,听说之后都送去了外城的新生医院了。还有身上突然长斑热的,也有十几人,全都送去医馆了。”
  
      钱所由嘴虽然碎一点,但该说的都没漏,这让黄裳很满意。
  
      灾后疾疫,尤其是夏日洪水后的疾疫,以痢疾最多,然后就是伤寒,再来就是疟疾,所以按照朝廷颁的新版灾伤应对手册,开封府颁布了条令,命各坊严查有相应症状的病人,一旦现,及时上报,并将病人送到对应的医馆中,最后统一运送出城。